第三十一回曹操困袁绍 于冀州 , 众将 劝操急攻 , “ 嘉靖本 ” 这样描写 : “ 操日 : ` 见今禾稼在田 , 功又不成 , 枉废民 业 。 姑 待秋成 , 取之未 晚 。’ 众曰 : ` 若 恤其民 , 必误 大事 。’ 操曰 : ` 民为邦本 , 本固 邦宁 。 若废其民 , 纵得空城 , 有何用 哉? ’ ” 一再强 调曹操爱民 , 表现了他远 大的政治眼光 。 “ 毛本 ” 自加着重点号以 下 各句全删 , 尽量 减少曹操 的影 响 。 如此粗暴 的删 改 , 在毛 本《三国演义》 里 , 并 不 罕见 。 这根本不是修改 文章 , 不 是什么文词的繁简问题 , 而是有意 的纂改 。 这里 , 涉及到文艺 创作过程中 , 如何反映 生活 、 塑造人物的美学 问题 。 爱而能知其 丑 , 憎而不掩其善 , 是罗贯中的高明之 处 , 是忠实 于历史 、 忠实于生 活 的表现 。 所以 他笔 下行动着的人物 , 虎虎 然多有生气 。 而毛 氏父 子纯粹从封建道德观念 出发 , 把 曹操 由生前 骂到 死后 , 由攻击本人 而侮辱 先祖 , 对于艺术 , 对于罗贯牛的 原作来说 , 都只能是一种莫大 的裹读 ! 除了故事情节 的增删 , 人物形象的歪 仙以外 , 毛 氏父 子对嘉靖本 的改窜 , 更多 地表 现在全书 的词语上 , 这方面值得推敲 的 问题也就更多了 。 其间 , 有 有意窜 改之 误 , 也有不 明元人语汇之误 。 所 谓有意窜改之误 , 主要指对嘉靖本 中原有的 “ 夷 、 夏 ” 一类字眼的删 改而说 。 毛本刊行于康熙年 间 , 写定的时 间可能在 康熙二年以后 (该书 卷首金 圣叹顺治甲 申 一序显系伪托 , 不足考信) 。 在满清 入关 之初 , 因干戈未息 , 戎马 仓皇 , 对于汉族 知识分 子 , 主要还是采取 笼络或 收买 的办 法 。 等到武力平定各地以后 , _ 就慢慢地加 强 了思想统治 , 于是大兴文字之狱 。 康熙 二年 , 震动大江南北的庄廷珑《明史》案 , 就是一个严酷的信号 。 此案株连二百 余人 , 编纂者及其家属十五岁 以上者都被斩决 , 许多吴越名士都死 于此案 。 毛宗岗父 子对 于此案 , 不可能无所知 闻 , 他们的反 映如 何? 因文献无征 , 不敢深 说 。 但是 , 从他 们对嘉靖本的改窜上 , 可以看出他们是相 当敏感 的 。 于是 , 原本 中出自史传的夷 虏 、 胡 、 越一类的字眼 , 或 删或改 , 几乎 扫荡无余了 。 姑 以 “虏” 字为 例 。 孙坚曾封 “破 虏 将军 ”, 原本中叙及孙 坚 , 多以此 称之 。 如 《 周瑜定计破曹操》 一节曰 :“江 东 自 破 虏将军开国 以来 , 今历三世 , 安可一旦 而 废之? ” 毛本 第四十回删 “破 虏将 军” 四字 。 又 《黄盖献计 破曹操》一节 , 叙黄 盖 夜访周瑜 , 愿行苦肉之计 :“某 自破虏 将军重用 到今 , 虽肝胆 涂地 , 心亦无 怨 。” 毛 本第四十六回改 “ 破虏将军 ” 为 “ 孙 氏 ”。 还有 , 孙策死后 , 曹操 为结好江 东 , “ 遂 封 孙权 为讨虏将军 ”, 毛本 第二 十九回删 去 “ 讨虏 ” 两字 , 改为 “ 乃即奏封孙权为 将 军 ” 。 这样一改 , 不知孙权 究系何等官 爵? 最可笑者 , 周瑜 死后 , 嘉靖本诸葛亮 祭文 中有 “吊君壮力 , 远镇巴丘 ; 景升怀 虑 , 讨虏无忧 。 ” 是赞美周瑜 在巴丘一带 镇守 , 可以威慑刘表 , 使孙权 高枕无忧 。 毛本五 十七回却改 “ 讨虏 ” 为 “ 讨逆 ” , 孙权遂变为孙策矣(按 : 曹操封 孙策 为 “ 讨 逆将军 ” ) 。 后文 中凡遇 “讨 虏将 军” 字 样 , “毛 本” 或删 , 或改称 “孙 将军 ” 、 “我 主 ” 、 “ 东吴 ” 等等 , 不一而足 。 其 他如甘宁 为 “平 虏将军”, 孙 皎为 “ 征虏 将军 ”, 当然 都在删改之列了 。